“長青家的，領一斤。”來人對著小張和二叔嬸子說道。

二叔嬸子在冊子核對了一下數量，確認後在名字下面勾一上筆，這才朝小張點點頭，小張便將案板上分好的一斤牛肉給長青。

輪到下一人也是這樣操作，只不過但是因為數量大，加上只有老張一人解牛，也不能保證每次分的重量都十分精準沒有偏差，偶爾多了或者少了，只要不是太過分，大家也都能接受。

等到了宋玉，她也報上自家的數量，“宋家宋玉，五斤。”

徐玉珍手中的筆頓了頓，擡頭瞥了她一眼，在冊子上確認了好幾番，這才慢吞吞的畫了個勾，對著小張道，“五斤，給她吧。”

小張想起老爹說寨主挪出一部分份例給老弱婦孺的事情，於是掃了一眼案板，挑出那些更肥牛肉。

宋玉道了聲謝，正準備用草紙包好。

“她這明顯不止五斤啊，小張，你既然跟著你爹一起做事情，可得講個公平公正，不能見人下菜碟吧？這肉是寨子裏大家的肉，可不姓宋！”徐玉珍三言兩語便引來了眾人的關註。

宋玉後面的人探著頭，想要看清宋玉手裏的肉，但是卻被宋玉一把包起來，直接放進了袋子裏。

“二叔嬸子，您說這話可得憑良心，老張都為寨子裏屠宰過多少次了，那刀都快豁口了，二人每次幹這活分文不取，只是拿點內臟收做酬勞，他們二人的人品跟德行，大家都再清楚不過，他們的恩情大家都記在心裏，大夥沒有一個人質疑過他們缺斤少兩，您今天說小張看人下菜碟，這可是頭一遭。”

宋玉寥寥數語便將矛盾轉移，眾人本是想知道宋玉是不是真的多拿了肉，現在卻都覺得徐玉珍說話委實刻薄，連大小張的人品都要懷疑。

徐玉珍上回吃了虧，這回沒有被帶偏，反應的快速道，“我是說他二人嗎，我是說你手裏的肉！”

宋玉嘖嘖搖頭，“二叔嬸子，我知道我昨日說了一些話您不服氣，但您也不能因為對我的不滿，就胡編亂造，編排到大小張身上啊。”

一句話把徐玉珍的行為歸結為對昨日之事的不滿。

隊伍裏有些人也知道昨日二人那些齟齬，聽宋玉說話頓時也覺得徐玉珍是不滿昨日之事，故意找茬，於是幫忙說話道，“二叔嬸子我們還等著排隊領肉呢，這等的久了肉也不新鮮了，要我說，這五斤肉就是五塊，大夥都看著，小張還能多拿一塊不成？”

此時小張也不卑不亢道，“二叔嬸子，我爹解牛技術再熟稔，但這也難免不了有些許誤差，這些大家也都心知肚明，這次你多拿一點，下次我多拿一點，我跟我爹都盡量做到公平，從來沒有循私心，多拿半兩肉，而且這肉也是提前分好的，您說五斤，我可一塊都沒有多拿。”

眼見自己不過說了宋玉幾句，就這麽多人為她說話，還暗諷她小心眼，徐玉珍氣急，於是摔了手裏的冊子，叉腰罵道，“好啊，你們一個個，聯合一起誠心給我難堪是不是？”

眾人不敢再說話刺激她，要是徐玉珍不幹活了，他們又不識字，這分肉確實會很難辦。

場面一度陷入安靜，此時老張出來打圓場，“好了二叔嬸子，大家不是這個意思，他們只是想快點領到肉好回家吃上一頓，你也別生氣了，到時候我把多餘的內臟分一些給你，回去給三哥做個牛雜湯。”

“小張做事確實還不夠穩妥，要多聽聽你二叔嬸子的，你去屋裏忙活吧，這邊就交給我跟你二叔嬸子。”

一番話下來，徐玉珍這才臉色好些。

人群繼續發肉，此事就揭過不提。

宋玉一直跟著小張穿過庭院一直來到大堂。

“你先在此等一等我，我去裏面取錢。”小張說罷轉身進屋。

過了會，他手裏拿著一袋東西，從屋裏出來。

“這是伯母針線活賣的錢，一共三十文，我一共找了三家鋪子，三十文是出的最高的。”小張把錢遞給宋玉。

“多謝你幫忙了。”

“寨主客氣，寨子以前都靠前寨主撐著，誰沒承過他的恩，受過他的惠，何況昨天寨主還大仁大義分出自己的份例，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。”

宋玉接過錢，從裏面數出四文，“哪有什麽應該不應該，你既做了事我就應該道謝，這四文錢你拿著，不多，就算我的一點心意。”

小張連忙擺手，“寨主您真客氣了，我不能收，我爹知道了也不會讓我收的。”

宋玉強行拉出他的手放在他手上，“讓你拿著你便拿著，你這次不收我以後還怎麽好意思找你幫忙？你要真不收我下次就只能找別人了。”

小張糾結一番，“那四文還是太多了，這樣吧，您給我兩文，意思意思。”

宋玉這才給出兩文，道完謝正準備離開，小張卻叫住了她。

“你等等，這裏是一些牛雜，回去你們可以做一些牛雜湯喝。伯母身體不好，多吃點葷腥才能補身體。”

宋玉看向小張，對方長了張可愛的娃娃臉，眉清目秀，很難想象之後接老張的班做上屠宰的活。

感受到他的善意，宋玉笑了笑。

煙娘說的不錯，他確實是個品行好的，不管是幫娘賣織布還是剛剛在徐玉珍面前幫她。

只是她是決計不可能按照煙娘的想法朝那方面去發展的，她身上的擔子太重，跟別人在一起也只能是拖累別人，目前她只想把娘的眼睛治好，給小虎弄個良籍，送他去讀書，再來就是答應爹要好好保護寨子裏的人。

“多謝好意了，不過我們已經有了五斤肉，其實很多了，這些牛雜你們自己留著吃吧。”

“一共五頭牛，剩出來的內臟可不少，我們夠得，你就拿著吧，何況這五頭牛全是你拉來的，等會我再給寨子裏那些孤寡老人再送一些去。”

宋玉沒再拒絕，接過牛雜，稍稍彎了個腰，嘴裏十分真誠道，“多謝了。”

對方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，“你娘說的還真沒錯，你真是......”

宋玉頓感不妙，追問道，“我娘說了什麽？”

“就說......你人很好，很實誠。”

什麽破評語，雖然確實不假，但是煙娘沒事跟別人說這個幹嘛，宋玉小心翼翼的問道，“除了這個，我娘還有沒有跟你說別的事情？”

小張直直的看著她，抿笑道，“沒有了。”

那就好，她生怕煙娘說一些不該說的，讓兩個人都尷尬。

宋玉松了口氣，想了想，對小張的稱呼也換了，“張老弟，今天多謝你的幫忙還有牛雜，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對方似乎是沒有想到宋玉的稱呼，楞了一楞。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，宋玉就轉身離開了。

女子身材高挑纖細，逆著晨曦漸行漸遠。

宋玉剛到家，就看到煙娘在院子裏拿著一個大篩子篩玉米。

“娘我回來了。”

煙娘停下手中的動作，期待道，“可見著老張家後生了？”

宋玉把東西放在桌子上，“看見了，人挺好的，一共五斤牛肉，還有一些牛雜，賣織布賣了二十文，給了小張兩文跑腿費，一共十八文，娘我全部給您放桌上了，今晚我們喝牛雜湯吧，小虎饞了好久了。”

“你還孩子，娘跟你說正事呢，你別打岔，你要是覺得那孩子行，我就去找老張去說說。”

宋玉語氣為難“娘，您就別摻和了，我根本就不想那事。”

煙娘一臉著急，“那哪由得你想不想，到時候真成老姑娘了，孤寡無疑，娘看著難受啊。”

“那不還有你跟小虎呢嗎？”宋玉隨口應付。

煙娘苦口婆心，“我不能陪你一輩子啊，我是要走在前頭的人，小虎也是要娶妻的人，他會有自己的家庭，也不能陪你啊，你難道真想學寨子裏那宋姑子，家裏一個人孤苦無依，家裏有個什麽事情都要舔著一張老臉去求別人幫忙？”

宋玉感覺繼續說下去也說不出一個結果於是決定趕緊打止，

“我先去做飯了啊，先不跟你說了啊。”

於是提起牛雜趕緊溜進了廚房。

平時家裏都是小虎跟煙娘做飯，宋玉手藝一般，但是做個牛雜湯倒是沒什麽問題。

她生好火，便看見煙娘摩挲著進了廚房，“你呀，你這手藝別浪費了牛雜湯，還是我來吧。”

宋玉笑嘻嘻的，“好嘞，那我給娘生火。”

煙娘雖看不見，但這廚房的布局早已經記在心裏，比她這個更看見的人還要熟悉。

很快，一鍋熱騰騰的牛雜湯便做好了，白花花的湯熱熱騰騰網上冒著熱氣，撒上一把從化在表面，好看又讓人食欲大開，蔥花跟牛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，宋玉忍不住多吸了幾口。

“娘，等會我就不跟你一起吃了，我要給小虎帶過去。”宋玉熄了爐子裏的柴火說道。

“你把小虎拐哪去了？”

“辦點事，說了晚點告訴您。”

宋玉麻溜的裝好湯拿了幾個大餅，為了避免煙娘的盤問準備不知不覺悄悄溜出門。

腳剛剛跨出門檻，煙娘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來，“等等。”

宋玉只得轉身，無奈的笑道，“真不是去幹壞事，幹完我馬上跟您解釋。”

兩個熱乎乎的雞蛋被塞在她的懷裏，煙娘一臉無奈，“剩下兩個雞蛋，你們倆一人一個。”

宋玉只覺得胸前那兩顆蛋的溫度一直傳遞到了胸腔，她從喉嚨裏發出愉悅的笑聲，“謝謝娘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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